“你是无神论者吗?”
大逆转注意,唯克神论,其他人(除天尊)都是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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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看昨天的新闻了吗?”
年轻女孩的声音溢满了恐惧与激动,原本如鸟儿般娇嫩的嗓音因过于兴奋而显得尖利——“昨晚又死人了,肚子像花一样敞开......”
她坐着,见周围的同伴都看向她,便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新闻中受害者噩梦般的死法。
周围的年轻人便都这样津津有味地听着,丝毫不害怕。
“凶手昨晚被抓到了,他说,这是他献给伟大黑山羊之母的礼物......”
“哇”周围的年轻人惊叹了一声,嘴角却带着点笑。
每张年轻的面孔上都带着猎奇的兴奋,他们细碎的絮语就这样传进阿蒙的耳里。
阿蒙从这群异常兴奋的男女身边走过,没有给予他们一丝目光,他早已习以为常。
这是一个充满怪谈的世界,这是一个充满信仰的世界。人们不以诡异为恐惧,反而对此崇拜,几乎要将鬼怪视作信仰,甚至有人愿意为自己心仪的怪谈对象献上生命。
像女孩所说的凶手,为了自己心仪的怪谈制造杀人案,并不罕见。
不过阿蒙向来对于这种行为嗤之以鼻。
这并不是因为他的道德水准有多高,相反,阿蒙作为一个职业诈骗犯,他几乎不具备道德这种美好的品质。
他之所以瞧不起这些以鬼怪为信仰的人,是因为,阿蒙是一个无神论者。
鬼神之说,多么可笑啊,阿蒙冷笑起来。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那么为什么像他这样的人渣还能滋润地活到今天?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那么为什么当他还是个无辜的孩童时,神要让他唯一的哥哥抛下他,让他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偷窃为生?
指望别人,早就饿死了。阿蒙的眼中一片漠然。
他控制着因为想起哥哥而升起的痛苦,维持着自己的冷酷。
命运是自己的,坑蒙拐骗也好,只有靠自己才能活下来。这是他的生存法则。
裤袋内的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阿蒙拿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条短信。
女人埋怨地问他在哪,怎么还不回去,一个人很寂寞云云。
无聊又肤浅。
阿蒙森冷的眸子映着短信的内容,一只手却很快地给女人回复甜言蜜语,哄得女人晕头转向。
他低头看着手机,不知不觉地走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四周的光似乎都黯淡了下来。
身后粗犷的脚步声,只要不是个聋子就能听得见,阿蒙冷冷地勾了勾嘴角,一只手将手机放进裤袋。
转身,果然见几个高大男人站在身后。
为首的男人是个光头,手臂肌肉结实,他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嘶哑着嗓子,笑了:“小白脸,之前警告过你了,不听劝是吧?”
阿蒙看着他,也笑了,
“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
他的皮肤总是带着一种苍白,再加上身体单薄,不说话站着的时候,好像真就是个瘦弱的小白脸。
为首的男人最瞧不上这种白斩鸡一样的小白脸,再一联想到姐姐最近被这家伙迷得五迷三道,甚至说要把原本分给自己的姐夫遗产分给小白脸,便不由得怒从心起:“老子的姐姐也是你这吃软饭的能肖想的?”
阿蒙一双桃花眼还是笑眯眯地,“别这样说嘛,我可是在好好地把艾米丽当姐姐呀,”
“谁知道她就要把钱送我呢?”
光头男人再也忍受不了他的挑衅,带着身后的几个壮汉冲了上去。
阿蒙笑了,眼中只有森森的恶意。
......
当阿蒙从巷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踉踉跄跄地走出来,身上带着大大小小的伤。虽说不少伤痕能留下是他故意的,可这拳头是实打实地落在身上,很疼。
“呸。”阿蒙啐了一口血沫,一边将衣服扯得更破乱一些,隐隐露出自己的腹肌,在确保这个形象足够美观而唬人之后,才去了艾米丽的别墅。
艾米丽是个寡妇,有钱的寡妇,她对阿蒙一见钟情,但只有阿蒙知道,这一见钟情他自己费了多大功夫。
他敲响了艾米丽家的门,当女人打开门的时候迅速做出一副坚强而受伤的表情。
“天啊,阿蒙,你怎么受伤了?!”艾米丽开门见到阿蒙血迹斑斑的衣服和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要尖叫起来。
“对不起,艾米丽,我知道自己没什么用,或许我不该留在这里,平白让你的家人不高兴。”阿蒙低着头,碎发微微遮住了他的眼眸,显得狼狈又可怜。
“怎么会,别听他们胡说。”艾米丽赶忙说道。
想起自己那个不成器的混混弟弟,艾米丽觉得自己明白了一切,她又生气又心疼。看着阿蒙强忍伤痛的模样,她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连忙牵着阿蒙进门要为他上药。
阿蒙没有拒绝。
别墅精致宽敞,阿蒙自然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艾米丽为他忙前忙后,眼中没有一点情感波动。
电视机开着,上面播报着今天的新闻,阿蒙百无聊赖地看着,突然瞳孔紧缩——
一个金发男人从层层人群中走出,半长的金发,碧蓝的双眸,英俊深刻的五官,四周的记者一拥而上。
阿蒙哆哆嗦嗦地从颈间抓出一条项链,上面挂着一个小小的铜盒。
轻轻打开铜盒,里面夹着一张破损的旧照片。
照片早已泛黄褪色,但里面的人无论过了多久阿蒙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金发,蓝眸,英俊深刻的五官早已初露端倪。
哥哥。
阿蒙几乎要狂笑起来。
艾米丽被阿蒙突然表现出的癫狂吓了一大跳,跌坐在地上。
阿蒙没去管她,阴冷的目光追寻着电视机里的镜头。
记者们像蜂一样嗡嗡地发言,杂乱的问题被金发男人一个接一个地回答。他平和而稳重的笑容背后暗藏野心,一双蓝眸锋芒毕露,与本人祥和的气质完全不符。
他是最年轻的议员,最狂妄的野心家,最狠毒的政客。
“让我们再一次高呼他的名字——”记者提问完毕,男人身边的侍从振臂,带着周围的记者都面露狂热了起来。
“亚当·赫利俄斯!!!”
现场的追随者无不振臂高呼,气氛热烈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程度。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新上任议员的采访,这场面被认为是邪教祭祀也不稀奇。
艾米丽早已忘记阿蒙的异常,此时也怔怔地望着电视里的亚当。她似乎也被那场面感染,眼眸中隐含一点不自觉的狂热。
阿蒙眼中并无一点崇拜,他只是轻轻地问,“艾米丽,你觉得亚当是个什么样的人?”
“亚当先生是当之无愧的英才,”艾米丽说,眼中的狂热越来越盛,
“年轻、有作为、会愿意为了普通人发声。”
“但那并不是最重要的,”她的面孔上渐渐晕上了些怪异的潮红。
“最重要的是,他也是主的信徒。”
“他是主的代言人,会在将来接引我们走向诡秘的怀抱......”
貌美的寡妇低下头去,双手交叉护胸,棕色的鬈发散落下来,露出了白皙的后颈。
阿蒙此时才发现艾米丽紧贴后发际线的地方竟然有一个小小的图腾。图腾样式怪异,并且罕见,看上去就像是半个无瞳之眼和半团扭曲之线。
我竟然不知道她还是一个教徒,阿蒙皱眉,疑似信仰邪教,他在心底补充道。
电视里的采访早已接近尾声,记者们陆陆续续离开,但还有一个镜头执着地想录下亚当离开的最后一瞬间。
金发男人低头将眼中野心全部收敛,姿态极低地躬身伸出一只手——在画面外,另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搭了上来。
好似柔弱无骨的猫,连指尖都是纤纤而柔弱的。
可亚当却好似手提重担,连面色都变得苍白起来。只是他嘴角笑意不减,一副甘之若殆的神情。
阿蒙好像听到了谁的嗤笑,那清亮而惑人的声音让他的目光无法从亚当手中的那只手移开,但看得久了,阿蒙眼前就出现了大片金光和眩晕。
恶心一阵一阵地翻涌上来,阿蒙无法抵挡,扑在一角呕出了声。
迷蒙间他好似看见艾米丽正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可当他仔细去看,艾米丽正担心的望着这里,目光纯净。
......
阿蒙是被水呛醒的。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艾米丽一个天真柔弱的女人竟然突然变脸,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下了药,绑到了地下室来。
甚至他此前还不知道艾米丽的别墅下有个画着召唤阵的地下室。
艾米丽正站在他的身边,一桶汽油泼了下来,阿蒙黑色的鬈发便湿哒哒地黏在了脸上。
女人蹲下身,无视阿蒙阴森地好似要吃人的表情,她一只手爱恋地拂开他的卷发,一只手拿着已经点燃的火柴,晃了晃。
“我的阿蒙,真的很抱歉,”艾米丽轻轻地说,
“但是你是我最爱的人,所以主一定会接受你的——作为祭品来说。”
火柴落在地面,与汽油接触骤然爆发出熊熊烈火,阿蒙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滚烫的烈焰就已把他包围。
艾米丽站在一旁,眼中尽是惋惜和兴奋,她双手合十,絮絮地念着什么,地面暗色的召唤阵好似在发光。
阿蒙呲目欲裂,他的皮肉要烧焦了,他挣扎着,跪伏在地,双眼死死地盯着艾米丽。
阿蒙胸前的项链也被火焰灼烧猛地弹开,里面的照片也渐渐被火焰吞噬化作飞灰,散发出点点微光。
他知道的,他早知道的,
无论是在过去,还是在现在,他永远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22年前被亚当抛弃,22年后被艾米丽抛弃,
他是人渣,他是弃子,
可是凭什么!他只是想活下去,他想他们死!!!!
......
一双微凉的手捧住了他的脸。
微凉的唇探了上来,吻在阿蒙几乎融化的唇上。
“我听见你的愿望了。”
清亮而惑人的声音出现在耳畔,枯瘦而漆黑的躯干上火焰烈烈却不再滚烫。
焦黑的碎屑脱落,皮肉重生,阿蒙双膝跪地,双眼紧闭,仰头接纳神灵的恩赐。
大概是他窘迫的样子逗笑了神灵,阿蒙听见那道独特的声音说,“允许你直视我。”
神灵的唇瓣是甜的,带着很淡的温度,平熄了他的皮肉之火,却又隐隐在他心底燃起一把火。
“谢谢你,你的情绪很美味。”他听见神灵这样说。
召唤神灵的艾米丽在神灵出现的刹那便骤然倒地,生死不明。可在场的人没人关注她。
阿蒙跌坐在地,抬头去看面前的神灵——他觉得自己在注视宇宙。
那是一张怎样的面孔呢,纵使有着人类一般的五官,却偏生多了一股魔魅之感。祂身着古朴却不失精致的长袍,半黑半白,如水般的长发落在身侧。
他第一眼就知道,这是神明,哪怕他此前从不信神。
阿蒙深深沉溺于那一对深色瞳孔无法自拔。
神灵又一次被阿蒙逗笑了。
“请...允许我知晓您名讳。”阿蒙嘶哑着嗓子开口,新生的声带发声断断续续,音色也难听,他头一回觉得懊恼而自卑起来。
“世人称我为愚者。”克莱恩俯视跪伏于地面的赤裸青年,觉得颇为有趣。毕竟眼前的青年还是亚当的弟弟。
一想到那个狡猾的人类还有血亲,克莱恩就不由得兴致盎然了起来。
亚当可是从祂苏醒之初就给了祂很多惊喜啊。
希望他的弟弟也不要叫祂失望才好。
......
自那天过后,阿蒙再没见过“愚者”,
他控制着自己不去了解关于愚者更多的事,他想在理智上控制自己的思想,告诉自己生活应当回归正轨,但他又情不自禁地开始关注起周遭一件又一件的诡异事件,并且由衷期望能从中窥得某个熟悉的身影。
阿蒙知道自己正在渐渐走向深渊,和这个世界上,他曾唾弃过的以诡异为信仰的疯子一样。
他开始期待“愚者”,期待那位拥有着魔魅面孔和独特声音的神灵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生命当中。
他为此梦魇、失眠,乃至癫狂。
直到最后,他认命地走向“愚者”的教堂。